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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卢雪松到杨师群——谈大学告密现象
更新日期:2016-4-14    作者:天照的博客    编辑:admin    点击量:1698

从卢雪松到杨师群——谈大学告密现象

转自|天照的博客

 

杨师群是一位老师,华东政法大学人文学院的老师。200811月底,杨师群先生在博客上透露,因为自己在《古代汉语》课上对当今政府说了几句批评之言,班上两位女生竟去向上海市公安局和上海市教委告发,称杨师群为“反革命”。

杨先生也因此遭到了有关单位的调查。从网上看到这则报道时,我感到有些荒唐,很是吃惊。我不禁联想到三年前卢雪松女士被学生告密的事情。卢雪松也是一位老师,吉林艺术学院戏剧文学教研室的老师。

2005年,在一次课上,她向学生讲述了林昭——这个在毛泽东时代罕有的清醒且勇敢的女子——的故事。并且,为了使学生们有更真切的认识,她组织班上学生观看了纪录片《寻找林昭的灵魂》。然而,令她想不到的是,班上的学生竟去向校方检举,称卢雪松在课堂上讲述反动内容。学校官方收到消息后,秘密停掉了卢雪松的课。

事后,知识界人士有个基本共识:这样的事情之所以发生,可能与吉林艺术学院作为地方院校的封闭性有密切关系,如果此事发生在一个中心城市的全国性高校,结果可能是另一番情况。

可是偏偏三年之后,在作为全国中心城市的上海,再一次真真切切地上演了如此相似的闹剧。同样是发生在大学校园里,告密者同样是学生,自己班上的学生。这实在是向知识界人士的共识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
我无法想象,当这两位热心的老师意识到自己的言论竟然被学生视成为“反动”、“反革命”,甚至被告发到有司之处时,他们的心里,会是怎样的感受。卢雪松先生的朋友、网络知名作家冉云飞在《大学里的极品告密者》一文中提到:

几年前,遇到卢雪松之时,曾问及告密一事,从谈话中,可以感到,卢雪松对告密的学生没有怨恨,而是充满了深深地悲悯。因为,他们虽然是大学生,却也只是中国愚民教育下的牺牲品而已。

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。”“独立之思想,自由之精神。”多少人曾告诉我们,大学,是知识的殿堂,是百家思想自由交流的天地,是精神成长的净土。而当怀着这样的期盼,步入大学校园之时,展现在眼前的,却是一片贫瘠的土地。在这里,思想开不出花朵,自由独立的翅膀被硬生生的扯断,校园里一位普通的老师,仅仅在课堂上讲述了对政府的几点不满,竟会被学生认作反革命,这是谁的悲哀?而放眼世界,华夏之外,在哪一个自由的国度,你能够看到这种闹剧?也许,这也是一种中国特色。

蔡元培先生曾多次说:“人言有良社会斯有良大学,吾谓有良大学斯有良社会。”如果大学校园成为告密者的天堂,学生们没有独立的思想和进谏的本能,只知歌功颂德、拍政府的马屁,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老师作为附势的本钱,那么蔡先生所说的“良社会”又怎么可能在他们手中形成?

老师是没有错的。一位大学教师,有权利也有义务对政府提出任何意义上的批评,这是其作为知识分子所应有的社会责任感的体现,也是言论自由的应有之义。因此,这些老师不仅没有做错,反而因了他们的行动,展示为人师者的良心,若不是出于对学子的关爱,对国家的满腔热忱,他们又何需煞费苦心向学生揭露被隐藏的历史,又何需向政府提出批评给自己惹来祸端?试问在当今中国的大学里,依然拥有这种意识和胆量的知识分子,还剩多少?有这样的老师,我们难道不应该倍感庆幸吗?卢雪松女士被停课之后,曾经给告密的学生写过这样几句话:“你,我的学生之一,我想说,我在课堂上的全部努力,是希望你在一个荒谬的世间逐渐做一个精神健全的人。”

“人在社会上立足可以有许多方式,我比较欣赏回归真实的内心生活。但那就需要退出许多虚假丑陋织网的纠结,这已只能做为个人化的选择而存在了。”短短几句,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学生的无限关爱,对未来一代成才的殷切期望。她全心全意掏心窝儿地培养学生独立健全的人格,勇敢地捍卫作为大学之基本的“独立之精神、自由之思想”。这样的教学理念,不可谓不珍贵;这样的老师,不可谓不伟大。然而,他们热情的投入换来的是告密的回报,他们关爱的拥抱换来的是冷冰冰的匕首。这并非偶然现象,这种告密风潮其来有自。

49年开始,中国就已经逐渐沦为了告密的土壤。最典型的莫过于每次运动、斗争的前前后后,都会兴起揭发检举的风潮。在文革之中,别说师生之间,就是父母和子女、丈夫和妻子之间都要被迫划清界限,互相揭发检举。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知识分子,绝少数没有充当过告密者的角色。这种毒素已经深入了当代中国畸形的传统之中,一直延续到今天,延续到原本健康、单纯的大学校园之中。近些年来,在中国的高校里,创一流大学的口号喊得震天响,形象活动搞得轰轰烈烈,钱财也砸进不少,但如果连基本的言论自由都保证不了,世界一流大学之梦岂不只是意淫?高等教育又有什么指望?!而如果一个国度的大学教育都被如此阉割,又能够指望谁去实现所谓民族的伟大复兴,又奢谈什么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?!那么,谁当为此负责?学生自然有错,他们成了告密者,成为了扼杀言论自由的帮凶,作为成年人的他们,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。

但是,有罪的,又岂止是这些学生?如果不是政府的不良引导,如果不是权势的威逼利诱,天真单纯的学生又怎会走向告密者的道路,又怎会“大义灭亲”,向自己亲爱的老师下手?真正需要改良的是环境,真正需要反省的是政府。一个文明的国度,公民永远是国家的主人,政府只是打理日常事务的管家,绝对不可以凌驾于人民之上。为了保证一个社会的良性健康发展,对于政府的批评和监督是必不可少的。更何况在中国,权力垄断信息造成消息闭塞已是有史以来的“传统”,由此造成的官方愚昧甚至丧权辱国也是人们不愿提起的真实历史。这样形势之下,公民更有义务提出批评,政府也更有义务接受批评。

因此,任何一个公民,对于政府和执政党的批评权利都是天经地义的,不能受任何形式的束缚。况且,一个自信且勇敢的政府,必须有承受任何批评的胸襟,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只会因接受公民的批评督促而进步,不会因公民的言论自由而步入危境。

在两千五百多年前,中国的统治者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。《左传》中的《子产不毁乡校》一文中讲到,郑国大夫然明向执政者子产提及毁乡校(乡间公共学校,又是议政之所)之时,子产回答道:“其所善者,吾则行之,其所恶者,吾则改之,是吾师也,奈何毁之?”并用防川作为比喻:“大决所犯,伤人必多,吾不克救也;不如小决使道,不如吾闻而药之也”。

两千五百年前的中国人就有这样的思想,这是很难得的,而两千五百年后,若是还有执政者将言论自由视作危害自身安全的洪水猛兽,甚至将此观点散布在精神独立的大学校园里,毒害单纯柔弱的莘莘学子,只能说是难得的混账不可救药了。

蔡元培先生执掌北大时就提倡“自由民主”“兼容并包”,提倡对学生的教育应从健全人格做起,现在先生已经故去,如果知道当今大学里依然是人不敢言、万马齐喑,知识分子唯唯诺诺、趋言附势,学生充当起官方的雇佣告密者,以出卖师长作为巴结官方的利器,他在九泉之下怎能瞑目?!

恢复自由的精神,恢复大学的尊严,此其时矣!而要迈出这一步,请先从消除告密的土壤开始,请先从政府的反省开始。告密者:一种历史幽灵的闪现朱大可告密者(GMZ),一种历史上曾经声名狼藉的幽灵,突然浮出水面,成了当下的新闻热点。

武汉晚报的报道称,湖北大学数计学院某班出台新班规,要求学生实行“盯人”战术,每名学生暗中监视另一名同学,并在所谓“天使信条”上写下对被监视对象的意见。这些披着“天使外衣”的告密者,以“关爱同学”的名义复活,蔚成校园文化的诡异风气。

与这种“天使心肠”相比,发生于华东政法大学的杨师群案,给人了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。这所我曾经应邀前往演讲的学校,涌现出两名杰出的学生告密者,她们将自己的“古代汉语”老师告到市教委和公安局,理由是在课堂上“批评文化”和“批评政府”。课堂上的自由争论本来无可厚非,反驳老师的观点,也是教学民主的一部分,但令我惊讶的却是告密者的心机——一方面向教委告密,企图端掉老师的饭碗,另一方面向公安告密,要把老师送进监狱。正是基于这种“双管齐下”周密手法,她们从网民那里荣获了“极品告密者”的称号。

在中世纪的教会独裁时代,告密者曾经把大批无辜者送进异端裁判所,令她们以女巫的名义被活活烧死。这种告密传统此后在东德达到辉煌的高度。乔治奥威尔的反面乌托邦小说《1984》,就是这种现实的寓言体镜像。但所有那些西方史迹,跟本土厂卫制度相比,却只能黯然失色。朱元璋是中国的告密者教父,率先设立锦衣卫以监视官民,此后,历代皇帝又设东厂监视锦衣卫,再设西厂监视锦衣卫和东厂,复设内行厂监视锦衣卫和东西厂,甚至利用江湖流氓建构更为庞大的眼线和告密网络。这种复杂的四重监视体系,培训了庞大的告密者队伍,成为专制王朝的最大帮手。

清代不仅承袭了这一传统,而且在特务政治方面变本加厉,形成以告密文化为特征的“核心价值”。雍正四年,江西乡试主考查嗣庭引用《诗经》中“维民所止”为考题,遭小人告密为“雍正去头”,结果戮尸枭众,满门抄斩。扬州举人徐述夔日下晒书,风吹书页,信手援笔题诗:“清风不识字,何必乱翻书”,被人告密,遂被斩首弃市,整个家族均遭株连;毕生为御诗润色的沈德潜,因《咏黑牡丹》一诗中有“夺朱非正色,异种也称王”之句,被告密者捅给乾隆,惨遭死后剖棺戮尸之祸。杭州人卓长龄所著《忆鸣诗集》,书名“鸣”与“明”谐音,被告密者指为忆念明朝,图谋不轨,乾隆大怒,亲令开棺戮尸,连孙子都被斩首。本朝马屁作家夸为“盛世明君”的乾隆,秉承康熙雍正的遗志,在众多告密者的支持下,亲自制造了130多件冤案,把文字狱推向华夏流氓社会的巅峰。在我的个人生命记忆里,告密者曾是一种规模盛大的文化形态,朋友、同事、亲戚和亲人之间互相检举,罗织罪名,俨然一场经久不息的互虐式狂欢,而他们的每一种指控,都会成为政治迫害的重大依据。

1958年,至少有30万敢于批评的中国人,被告密者检举揭发,在阶级斗争中沦为“右派”,在严酷打击中死去活来。而在1960年代,更多中国人因告密者的揭发而遭到政治迫害,由此建起历史上最辽阔的冤狱。教师是那种最先面对告密者的群体。在大规模灾难降临之际,他们率先遭到造反学生的迫害,被打成“反革命”、“牛鬼蛇神”或“反动学术权威”的教师,难以计数。据官方数据统计,仅19678~9两月的北京,就有1772人被造反学生打死,其中绝大部分是教师。北师大女附中的红卫兵们,那些曾经高唱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的浪漫少女、面带红晕的“祖国花朵”、满脸稚气的“革命小将”,以政治正确的名义,检举揭发女副校长卞仲耘的诸多罪行,继而将其活活打死;与此同时,北京女三中校长沙萍,也被自己的女学生打死,就此开启了暴力的酷烈大门。这场从告密开始的运动,最终升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,据广西《武宣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事件》记载,该县武宣中学,甚至出现食人盛宴——众学生在校园内揭发批斗完自己的老师之后,将他们剖腹肢解,就地架设炉灶,烹煮至熟,然后分而啖之。“告密+迫害+吞噬”的复合型狂欢,书写着最黑暗的民族记忆。

1977年以后,新政府推动大规模平反运动,勉力修复历史冤狱,令告密者成为一种民族羞耻,教师重新召回了个人的尊严,但告密者的幽灵仍在徘徊,并于改革开放30年之后卷土重来,再现了这幕令人吃惊的丑闻。众所周知,批评是帮助政府改进工作和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方式,也是宪法赋予的基本权利。容忍和听取不同意见,乃是衡量政治清明的基本标尺,而在以“和谐”为政治目标的社会中营造斗争气氛,置敢说真话的教师于被告密的恐惧之中,这不仅是以司法教育为使命的高等学府的耻辱,更是社会正义和民主进程的敌人。

在英语中,告密者常被称之为“RAT”,含有“讨厌鬼”、“可耻的人”和“下流女人”(美俚)的语义,但我不想在此过多苛责这样的学生。她们不过是某种教育制度的牺牲品而已,只要予以适度的引导和矫正,还有恢复心灵健康的希望。但告密文化赖以生长的土壤,却是我们要加以严重警惕的事物。如果我们今天不起身阻止这种闹剧,那么它就会发育成更可怕的灾祸,并降临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。历史最容易重演的,正是它最丑恶的部分。

 

1:概念小贴士【告密】与【举报】:在中国的特殊语境中,这两者不仅有语文上的褒贬之分,而且有宪政方面的本质差异,应警惕有人蓄意混淆。“举报”通常指平民百姓针对公务员(官员)的职务犯罪(如贪渎等)所进行的检举行为,而“告密”则针对平民和知识分子的意识形态言行。前者基于社会正义,而后者则是国家专制的产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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